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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男人遞上一紙已辦好的休學證明和一些出國的相關證件,面無表情的下令要她出國留學時,她幾乎不太能反應。




「……要我出國留學?」
一字一句的重述剛才聽到的話,她一臉愕然。

「嗯,我都已經辦好了。妳就去國外待個一兩年後再回來吧。」
將相關資料遞過來,男人的口氣毫無轉寰餘地。

「為什麼?這未免也太突然了?」
面色慘白,她驚問。

「這樣對你也比較好。」
他下令不容反對。

 + + +


……有什麼比現在這情況更慘的嗎?


先是突然被告知,然後就被丟出國,一個人孤伶伶的到了一個語言不通的異國之都。
隨即下飛機不到幾小時,還沒到達寄宿的地方,在大街上一個不留神,她的行李便被幾名混混拎了就跑。

她驚慌失措的邊追邊大叫,可異鄉裡沒人聽得懂她說的話語。
跑著跑著,一個不穩竟往泥濘一跌。


吃痛的爬起,這才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現在也識不路的暗巷裡。



腳步聲和人聲走近,不懷好意的目光慢慢聚集在她身上。
慌張的轉身,她開始奔跑。

是被引進來的?可是錢財全在行李裡已經被搶走了啊!
聽著後面異國語言的發令和追趕聲,她跌跌撞撞的奔逃著,連腳在什麼時候扭傷了也無暇去想。



在巷子裡憑直覺亂闖,跑到某個轉角處時,被什麼一絆,她重重摔倒在地。


想爬起時卻發現已被圍困在死角,淚湧了出來。
莫名奇妙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黑暗的小巷子裡,水溝的騷臭味四溢,地上隨處可見一攤攤的水漬,周圍散發著毫無生機的腐敗味道。

這些人和巷子裡所散發出來的是同種氣息。
那是她覺得陌生也不想去瞭解的世界。


……我會被怎麼樣?
洗劫財物後就毀屍滅跡?還是會被怎樣嚴行拷打?
或是被賣給人口販子還是人體器官交易商?

一面哭,她一面絕望想著,好痛,到處都是擦傷跟撞傷。幾小時前她還略帶好奇的站在異地的公園廣場前發楞啊。



無法想像現在竟然會變成這樣。


帶頭的男子冷冷的盯著她,然後和部下用她半聽半不懂的異國話快速交談著,……是在商
量怎麼處置她?

咬緊下唇,她想,還跑得動嗎?
腳很痛,可是她不想莫名奇妙的死在這個地方。

看準圍住的人漏出的一個空檔,頭一低,她快速的衝出去。

手被強勁的力道扯住,她痛的叫出聲,然後被用力的摔在地上。
臉上和身上都濺滿了泥水,也跌的皮破見紅,她恨恨的看著這些人,不甘心的直流眼淚。


男子交代了什麼話,在其他人聽令要動作前,一隻白淨的手突然攔住了他。

藍黑色的長髮如瀑垂直而下至腰際,右邊的面容幾乎被長髮覆蓋,她穿著長袖連身裙,清冷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那是一個面容豔麗的女子。


走向男子時是一跛一跛的,她摟住男人的脖子,兩人旁若無人的擁吻。

旁邊的人們像是對那情況早習以為常,只是對著她的處置繼續爭論不休。
女人轉過頭看了她一眼,似乎在一瞬間漏出了驚訝神色。

然後對著那男人不知道說了什麼話,男子一臉不耐的回話,兩人從小聲說到大聲,起了不小的爭執。

她對異國語的認識僅止於正常速度的聽,但還未熟悉到能直接對話,更別說是聽得懂快速言語時的內容了。


發生的瞬間讓人快得無法眨眼,濕黏的液體突然濺在臉上,她過了幾秒才回神,沾上的是紅色。


是血。


像花一樣綻開,男子的首級飛了出去,和著那紅色的陪襯。

她傻住了,旁邊的其他男子也傻住了。
唯一動作沒停頓的,是那個瘸了腳理應行動不便,但卻在剛剛突地抽出鐮刀,橫斬了男子的那個長髮女人。

藍黑的髮絲隨著動作俐落甩起,她的身形漂亮的像是一氣呵成。
短短幾十妙內一刀一劃一砍一劈,巷子內登時只回盪著慘叫聲。


紅色,紅色,濺著噴著的都是紅色。
她呆呆的看著,轉離不開視線,腳軟的站不起來。

我該逃嗎?那女人會放過我嗎?
她恐懼的想著,全身動彈不得。


滴答,滴答。
轉眼間巷子裡又歸寧靜。


只剩下她們兩個人。
她茫然的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女人的鐮刀上的鮮血緩緩滴落。

將鐮刀丟開,慢慢走向坐在地上發抖的她,那個她原先以為是女人的他蹲下身。
「…我們回家吧,已經沒事了,“  ”。」
略帶沙啞卻是有些低沉的男音。

在她的驚訝下被這名跛腳的男子抱住,她聽得懂,卻也沒法說話或詢問。

在這個異鄉裡,她成了啞巴。


 + + +

被男子帶回去已經過了一個禮拜。

一開始帶著警戒和害怕,不知道這個人會怎麼對待她。


發現她不會言語後他也沒說什麼,幫她擦藥、治傷,一面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對著她喚著不熟悉也沒聽過的名字,然後跟她說,他是她的哥哥。

八成是被人給錯認了,她覺得荒唐,想笑卻笑不出來。


這個人救了自己,他殺人不眨眼。

可是那樣狠辣拿著鐮刀的死神現在卻在廚房裡認真的燉著馬鈴薯燉肉和大鍋湯,說是為了給她養傷要讓她吃得營養點。

偷偷的往廚房裡探頭看去卻正好對上男子的視線,他倒是露出了和緩的笑容,溫柔的讓她一驚。
和那當時在巷子裡和那些男子周旋時那冷若冰霜簡直判若兩人啊。


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她,在她比手畫腳想表達意思或是有什麼需求時他會耐心的搞懂意思,並且滿足她的需要,對於她沒法開口也沒強迫,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訴她,要喊他哥哥。

其實有些不太明白,那是一種很陌生的心情,十多年來從沒被人這樣小心翼翼的呵護過。
被捧在手心的感覺就是這樣嗎?

她不明白親情的感覺,連唯一有血緣關係的人也在把她丟到國外後就讓她自己自生自滅了。

諷刺的笑了笑,她看著房間的天花板,二房一廳的簡單居家,居然比她記憶裡那個空蕩蕩冰冷的大房子還溫暖,她想閉上眼,卻掉下了淚。


「怎麼了?」
張眼對上的是那希望她稱呼兄長的人有些擔憂的臉龐,她搖搖頭,勉強一笑。


從那天起,她發現他幾乎每晚都會待在她房間裡,等她睡著了才離開。
平常幾乎是不太常說話的人,但每次在她睡前總會講些他和妹妹小時候生活時的趣事,像在回憶,帶著一點點的感傷。


她聽著,默默的聽著,也聽著他平常持續用她不習慣的那個名字喚著她。


有些嚮往,卻又有些害怕,那兩個字,她叫得出口嗎?
真有可能就這樣得到那種感情嗎?


雖然有些遲疑,她還是試著把那兩個字的字音用慢慢熟悉的的異國語拼湊起來。


那天,她怯怯的對他喊。
「哥哥。」

只記得那天他多麼的欣喜若狂,緊緊的抱住她,高興的流下眼淚。
還有,不斷的喊著他那親生妹妹的名字。


有些恍神,心裡總覺得某部份被刺中在隱隱作痛。

沒事的,她安慰自己,我有哥哥了。



和他一起生活了半年,她漸漸的從只能說簡單詞彙進步到能拼湊出一些淺易的句子,稍微的交談了,他看起來相當開心。


兩兄妹就這樣相依為命的感覺也不壞,她覺得這樣的生活挺好,甚至比自己以前的生活還要更來的快樂。

只是她對兄長的工作一直都很擔憂,他什麼都不說,每次都在她問的時候直接的撫摸她的頭說不用擔心,她明白,那是很見不得光的工作,但卻沒法子阻止。


心中還有某個部份是帶著遺憾的,兄長嘴裡始終喚的,不是她的名字。


沒關係,我習慣了。她總是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
可是,他一直都不認識“我”。


那是一個洞。



這樣的壓抑,在某次發生爭執時,終於爆發出來。

她對著那個憤怒朝她喊著那名字的兄長崩潰的大喊。
「你只是要一個代替品,根本不在乎我是誰!你眼裡看著的人也一直都不是我!」

看到他震驚之餘還露出受傷的神情,她的淚也潰堤,直接就奪門而出。



模模糊糊的不知道跑了多遠,她看著那不知何時又踏入的公園廣場,恍恍惚惚的看到了不同的景色。

那是還未建立成開放式公園,週遭那時也還不是樹林大道的住宅區。
有著蔥鬱的綠意庭園,噴水池,還有紅磚砌成的西式大洋房。


一切都未曾被大火燒毀時的美好景象。



可愛的小女孩兩腳一晃一晃的坐在椅上,攀著餐桌對女僕說要等哥哥回來的笑臉,好大好燦爛。


她在無意識的狀態下走到墓園裡那小小的墓碑前停下。
那是不知怎麼讀取到的記憶,有著濃厚的悲傷。


「……結果我還是沒有能回去的地方啊。」
她在墓碑前蹲下,無助的哭了。


那樣的感覺,很痛。
但已經分不清是因為誰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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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淇水攸攸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